濕婊

我覺得這可能是一場極大的謬誤
也因此
必須在發生後及時以實際文字記錄
好在以後懷想以及見證這一場荒謬的
波浪疙瘩

沒錯
那雞皮疙瘩真的就如蘭嶼冬天經過東北季風煽動鼓譟的大浪
一波緊接著一波絲毫不間斷的流竄全身
我頭皮發麻的呆站著,甚至泛點淚光

這是自從我的名字後方加諸"老師"這荒謬的二字以來
頭一回的
感動


但我很明白這樣的感動很快就會被吵雜的教室環境
還有愛頂撞的白目死小孩跟戰亂的上課秩序給消磨掉

我也知道
這一番感動肯定無法持續太久就會煙消雲滅開來
畢竟在教學現場絲毫無法濫情
一旦濫情便會爆亂槍打死在戰場上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但他的確是真實的!
也因此
我將他寫下來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些什麼教育愛
到底死小孩自己學不學好干我屁事?

當初踏入教育現場
也為了給天上的爺爺與奶奶一個無法親手交付的禮物
一張教師執照



其實我內心是感到羞愧的
因為我無法認同老師這份職業
就如同我鄙視死公務人員一樣

我難以接受那種拼了死命補習考試了幾百萬年
終於考過高普考後等著分發
然後下輩子就可以滿腦肥腸
躺著吃躺著睡躺著拉屎的人生價值觀


我無法接受那些人生只需要用小腦袋生活的重覆性人生

而在我進入校園後
又更加證實了這個論點

油膩膩的頭髮
臃腫的身軀
乏味的穿著
一貫的腔調口吻

我不只一次想衝上去抓著他的領子說
你活著嗎?你他媽的真的活著嗎?

當然
擁有許多熱情以及愛和熱誠
並且受學生歡迎的老師當然也不在話下

但擺爛的真的很多
爛肉一塊 未死先腐朽



也因此
我從來沒有冀望自己能真的成為老師
或是好老師
尤其是校園裡的單一價值觀
還有教條式的規定
學生畫出來的圖都差不多

就算在校園裡
我還是當我自己
衣著髮型都被稱為怪異


但這回
我認為我也許能真的當一位好的"鼓舞者"
而非老師~


...................................


晚自習後的走廊
只剩轉角處的廁所傳來微弱燈光
迎面走來一個身型矮小的短髮女子
我想就是留下來看顧晚自習的老師吧

不料在擦身而過的同時
那位女老師叫住了我

由於校園內教學以及教師的調整
我接手了九年級某一班的表演藝術課程
這班的孩子非常非常活潑
當然,這是官方說法


前陣子學校將所有未參加畢業旅行的九年級學生集中管理
上百位學生統一關在一間大教室裡自習
我正好就是那三天的生輔導師
就在那三天裡就先認識了這個班級裡頭比較"特別"的幾位學生

於是
在接手表演藝術後的第一堂課
我踏進教室看見那些臉孔
先是吃一驚卻又偷偷暗自慶幸
因為班上帶頭的幾個男孩我已經事先領教過了


當然
一進教室
學生先是一陣騷動與鼓譟慢慢的就要轉變成為暴動
他們就是不愛念書但至少還擁有一雙透徹的雙眼
老娘也是這樣過來的
頂撞,作對,咆哮,謾罵

我總覺得自己跟他們是同一國的
並且深深的打從心底同情以及可憐他們

而眼睛
他騙不了任何人
包括自己

我忘了自己是怎麼讓他們安靜下來
我記得我沒有露大腿或是乳溝之類


於是我娓娓的說起自己的故事
不甚好過的家境
休學打工賺旅費
飛出台灣找尋自己到異鄉打工的體驗
順道秀上幾張圖片

會告訴她們這些真正的主因是
第一堂課我根本沒準備要上的東西
我也知道第一堂就要他們上課根本是天方夜譚
我只好拿出一堆的照片先擋著用

我只希望他們在這第一次的45分鐘
能夠對我有好感
不討厭就好


但他們出奇的安靜並且專注
在鐘聲響起後
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我想這第一次還不算太差

就這樣結束了第一堂課


所以當這位女導師迎面而來時
我想他肯定是要跟我談談關於這個班級的事情
她率先開了口:老師,你是上我們班表藝的老師對吧?
"是的!上周是第一次"我有點戰戰兢兢的答到
是這樣的,我希望之後的表藝課...
在她尚未在字尾畫下句號前,我就先脫口
"要安排考試嗎?"
畢竟在一般中學能真正上表演藝術課程的班級真的不多
在我接手前也大多替同學安排考試

不是!不是!我希望你能多多鼓勵他們
導師終於露出燦爛的笑容
並接著說:
同學們在聯絡簿以及周記上都提到了表藝課

蛤???我實在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他們說他要像你一樣,這是他們新的夢想!"

接下來女老師還說了什麼話我都沒聽見了
腦子裡一片空白


雞皮疙瘩一次又一次的翻騰


我從來沒有想過
在那45分裡的瞎唬爛跟遊記分享
能夠給孩子這樣的啟發以及嚮往

我從來沒想過我能給他們這樣的影響




然後
我看見自己當年
坐在講桌下
不顧上面口沫橫飛的老頭開闔的蛤蟆嘴
逕自做著自己美好夢想的瞳孔



好險
夢想還在


所以我依舊不會當老師
就算要
也只能以兩年為限,把自己最新鮮的那部分給學生
否則
我怕你也會掐著我的脖子對我大吼

你他媽的到底有沒有活著!!!


我想真的活著!


還有
體育班的孩子真的很可愛
我想是因為他們身材都很好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