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沉

dear you:




好久不見了,在這裡

8/28是魚季的最後一天
將今年最後一盒魚卵送進機器包裝完成的瞬間
所有人們高聲歡呼
擊掌擁抱,大聲叫好
彷彿完成了一項既隆重又盛大的儀式

這儀式
或許是背著厚重背包
前往美國建構抑或堆疊夢想的年少容顏

或是一心想裝足綠花花美金的空洞口袋

還是理想主義對於荒野邊境的至高追崇

一對又一對好奇探索的瞳孔
從幾萬里之外紛飛到這小小的漁工廠
交會,相識
他們,我們來自不同國度
留著不同血液
用著截然不同的口音語調
相互模仿著彼此語言
而哄堂大笑著

這裡一雙雙的眸子
鑲著迥然迴異顏色的寶石
或藍綠透澈
或灰褐誠懇
漾著許多不同夢想而轉動
在阿拉斯加的晴空下
閃耀著



不管是那盒最後五百公克的魚卵
還是由處理線上溜下的最後一條鮭魚
當他們一一送進偌大的冷凍冰箱時
代表著這一年的結束
等待著下一年的到來

正也是生命中某著階段性人生的結束



而我
征征的直立著
措手不及


已經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刻了嗎?


它來的太快
快到光線抓不到它的顏色
而無法清晰描繪
於是一切變極度不真實


這句再見
其實帶著美麗的黏膩謊言


也許再見
是來年再見
也或許是再也不見

這是第一次
你必須承認
有些人一旦分開了
便一輩子就再也見不到面

有人走的倉促
連擁抱都沒有足夠的胸膛能負荷
何況乎是手掌間的溫度傳遞
或是眼神交會之間的道別



這裡日落前的陽光
金黃的讓人顫抖

像當年的淘金客
在天際雲邊稍不注意的
打翻了一瓶身的碎金
於是灑落了一地的黃金細微粉末
沐浴在金黃中
連笑容身影也跟著耀眼奪目
只要搔搔髮尾就能一身絢麗
抖落刺眼的繽紛


或許她太美
導致於我過度哀傷

那樣的艷麗金黃
彷彿是為了日落西沉的黯黑
做最後一場耗盡所有氣力的演出
沒有了明天一般的綻開

看似濃妝豔抹
卻其實靜瑟

那樣的高色溫
卻其實冷冽的使人瑟縮

只因為
離別的身影被地平線上的暖陽
拉得過度冗長
而絆住了向前腳步
蹌踉的跌了一泥

所幸
那地泥也著迸著耀眼黃橙
卻也不至於那麼狼狽不堪
反倒落拓而瑰麗


背著草原的離別身影
逆著光佇立在跟前
高大的漆黑身影擋住了所有光源
甚至看不見他的嘴角眼窩眉鋒或是其他
只剩那一身黯黑的影子
鑲著邊框的金黃輪廓
雕像般的堅毅站立
卻也同時隨著西沉的日落
而同時隱沒在夜裡

唯在夕陽西沉時
才能再次看到那
邊框輪廓繡著金黃線條的厚實手掌
卻
其實只是海市蜃樓一般幻影
不消幾刻鐘
又終將吞噬於黯黑或是靛青之中









至於最近的日子
在9/3送走最後一批人之後
整個工廠便只剩下台灣學生
真實感受到去終人散
人去樓空的空洞孤寂感受
成天做著打掃的工作
工廠內部或是宿舍房間
抑或廚房廁所

9/6是最後一批員工的離開
也就是我們自己

然後正式開始阿拉斯加的旅行

雖然期待雀躍欣喜
卻還是為了著這夏天的離去
而不勝唏噓著

這個夏天的故事就要這麼寫到最終頁了

我想
當初帶來的那個大包背
確實裝載了許多的故事
而那些故事
正鮮明的烙印在腦海裡
有太多的照片顯影
有太多的情節撰寫



故事會繼續的
慢慢的下去